九月的阳光，透过县实验小学办公室的窗户，在周深的教案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他正仔细批改着五年级的作文，笔尖划过纸面，发出沙沙的轻响。
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和旧书本特有的气味，这是他熟悉并感到安心的“战场”。
“周老师？”
一个清亮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女声在门口响起。
周深抬起头，逆着光，看见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、身形高挑的身影。
当那人走进来，面容清晰地映入眼帘时，周深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。
是张语然。
近十年时光，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，反而褪去了少女的青涩，增添了几分干练与明媚。
她眼睛依旧亮晶晶的，带着一丝好奇的笑意看着他。
“周深？
真的是你？”
张语然语气带着惊喜，“我也刚调过来，就听说学校里来了位姓周的优秀语文老师，没想到是你！”
周深站起身，感觉喉咙有些发干，那些被岁月尘封的高中记忆碎片瞬间涌上心头——教室里阳光投射的位置，同学们窃窃私语的嘲讽，还有身边这个女孩偶尔递过来的、带着淡淡香气的笔记本。
“张…张语然？”
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，“好久不见。”
“是啊，好久不见。”
张语然落落大方地走到他办公桌旁，目光扫过他桌上整齐的教案和旁边一盆小小的绿植，“你看起来……嗯，挺像老师的。”
这话有些没头没尾，周深却莫名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——他实现了当年的理想，成为了一名教师。
他笑了笑，正想说什么，办公室的其他同事也注意到了这边。
“哟，小张老师和我们周老师认识？”
隔壁班的数学李老师探头问道。
“我们是高中同学。”
张语然笑着解释，目光不经意地又瞟了周深一眼，“那时候还是同桌呢。”
“同桌？”
李老师音调扬高，带着促狭，“这可真是巧了哈！”
周深感到耳根微微发热，幸好这时，挂在墙上的广播喇叭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，打断了这略带尴尬又有些微妙的氛围。
“紧急通知！
紧急通知！
请所有在校教职工，立即到一楼大会议室集合！
重复，请立即到一楼大会议室集合！”
广播里的声音急促而严肃，透着一股不寻常的紧绷。
办公室里的轻松气氛瞬间冻结。
老师们面面相觑，这种突如其来的全体集合通知极其罕见。
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有人小声嘀咕。
周深和张语然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。
他们随着人流走出办公室，走廊里己经挤满了匆匆赶去的老师，低声的议论像潮水般蔓延。
“听说是图书馆那边……王老师？
不会吧……保安先发现的，己经报警了……王老师”三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，刺了周深一下。
他下意识地看向张语然，发现她也正蹙着眉，显然听到了同样的关键词。
当他们随着人群来到教学楼门口时，远远就能看见，位于校园角落的图书馆后方，己经拉起了醒目的警戒线。
红蓝闪烁的警灯将那片平日寂静的区域渲染得莫名诡异。
几位学校领导脸色铁青地站在警戒线外，而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在里面忙碌地穿梭。
周围老师的低声交谈拼凑出了残酷的事实：“王建国老师……死了。”
“就在图书馆后面，说是……摔的……”周深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，血液似乎有瞬间的凝固。
王建国，那个在他整个高中时代投下浓重阴影的数学老师，那个他回到家乡后意外发现成为同事、却始终刻意回避的人……死了？
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，指甲陷进掌心。
张语然就站在他身边，近得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气。
她轻轻吸了一口凉气，低声说，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：“王老师？
怎么会……”周深没有回答，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，死死地盯着那片被警戒线围起来的、吞噬了一条生命的地方。
阳光依旧明媚，他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，迅速蔓延至全身。
那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，他努力维持的平静生活，从这一瞬间起，被彻底打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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