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明薇猛地睁开眼，喉间那股毒酒灼烧的痛感还未散尽，鼻尖却先钻入一缕熟悉的、掺着桂花香气的熏香——是她十五岁及笄礼前，母亲特意为她寻来的“月中桂”，说要讨个“贵女如月，桂馥兰馨”的好彩头。
她僵着身子坐起身，看向铜镜。
镜中的少女梳着双丫髻，鬓边簪着一朵新鲜的白玉兰，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，只是眼底那抹因前世惨死沉淀的冷意，与这张脸格格不入。
桌上的青铜漏刻显示，此时正是及笄礼前一日的巳时，距离庶妹沈明柔“不小心”将她的绣鞋丢进假山后的池塘，引她独自去寻，再让未婚夫三皇子萧景琰“恰巧”撞见她湿衣狼狈的场面，还有两个时辰。
前世，她就是在那场“意外”后，被萧景琰以“失仪”为由冷淡告诫，又被父亲斥责“不稳重”，更让沈明柔借着“替姐姐赔罪”的由头，频繁出现在萧景琰面前，悄悄埋下了后来被诬陷私通的引线。
而母亲留下的那只装着重要书信和半块虎符的紫檀木匣，也是在及笄礼后，被庶母王氏以“代为保管”的名义骗走，最终成了构陷母亲“通敌”的伪证。
“大小姐，二小姐来看您了。”
门外传来丫鬟春桃的声音，带着几分犹豫——前世，春桃就是因为帮她隐瞒了丢鞋的事，被王氏寻了个错处，杖责后发卖到了偏远庄子，再也没回来。
沈明薇深吸一口气，压下眼底的戾气，声音平静无波：“让她进来。”
门被推开，沈明柔穿着一身水绿色的罗裙，捧着一个描金漆盒，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：“姐姐，明日就是你的及笄礼了，我特意寻了一对南海珍珠耳坠，想着配姐姐的及笄礼服正好，你快看看喜不喜欢？”
她走近时，沈明薇清晰地看到她袖口沾着的几根细小的水草——那是假山后池塘边特有的水草，看来她己经去过那里，准备好要“丢”绣鞋了。
前世的沈明薇会感动于妹妹的贴心，笑着接过耳坠。
但此刻，沈明薇只是淡淡瞥了眼漆盒，忽然抬手，“不小心”碰掉了桌上的茶杯。
“哐当”一声脆响，青瓷杯摔在地上瞬间碎裂，滚烫的茶水溅了沈明柔一身。
她惊呼着后退，手里的描金漆盒也应声脱手，里面的珍珠耳坠“哗啦啦”滚了出来，在阳光下发着细碎的光。
“哎呀，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？”
沈明薇故作惊讶地站起身，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，目光扫过那只滚到脚边的耳坠，“春桃，快拿布来给二小姐擦干净，可别冻着了。”
她顿了顿，视线落在沈明柔沾满水渍的袖口，声音轻轻扬起：“对了，妹妹袖口沾的水草是哪里来的？
我方才想去花园摘朵月季，听园丁说假山后池塘边的草最湿滑，让咱们别去呢。”
沈明柔的脸“唰”地一下白了，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，强装镇定道：“姐姐说笑了，我……我只是路过假山下的回廊，不小心蹭到的。”
“哦？”
沈明薇拖长了语调，缓步走到那只耳坠前，弯腰拾起，指尖捏住那根细如发丝的银线，“可这耳坠挂钩上的银线，又是怎么回事？
妹妹是想让我戴着它，在及笄礼上勾破礼服，让父亲以为我毛手毛脚吗？”
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，砸得沈明柔脸色惨白如纸。
她张了张嘴，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，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明薇将那根银线在指尖捻了捻，然后慢条斯理地放回漆盒里。
“这耳坠工艺倒是别致，只是妹妹下次送礼物，还是仔细些好。”
沈明薇的声音平静无波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，“及笄礼在即，妹妹还是多花些心思在自己的仪态上，别为了些旁门左道的小伎俩，失了大家闺秀的体面。”
沈明柔的嘴唇哆嗦着，屈辱和愤怒在胸腔里翻腾，却只能死死咬着牙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：“姐姐教训的是……是我考虑不周了。”
“嗯。”
沈明薇淡淡应了一声，不再看她，转身对春桃道，“春桃，送二小姐出去吧。”
看着沈明柔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，沈明薇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。
她走到窗边，望着远处假山后那片郁郁葱葱的池塘，眼中寒光凛冽。
这一世，她不仅要护住自己的名声，护住母亲的遗物，还要让这些披着人皮的豺狼，一步步露出獠牙，最终摔得粉身碎骨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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