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如注。
豆大的雨点砸在头盔上,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噪音,陈飞的视线被雨水模糊成一片。
他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二手电瓶车,在城中村深不见底的积水中艰难穿行。
手机屏幕上,加急单的倒计时刺眼地跳动着。
这是今晚最后一单,也是最值钱的一单。
五十块的额外补贴,够他吃三天饱饭了。
“妈的,为了五十块,命都不要了。”
陈飞低声骂了一句,拧动车把,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。
导航的终点,是一家卷帘门紧闭的废弃商铺。
门口空无一人,只有雨水汇成的小溪从台阶上哗哗流下。
“操,耍我呢?”
陈飞掏出手机,准备给客户打电话,信号却只有孤零零的一格,拨了几次都无法接通。
就在他准备自认倒霉,取消订单走人的时候,眼角余光瞥见巷子深处,一个破旧的灯箱广告牌后面,似乎有什么东西。
他关掉车灯,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,眯着眼仔细看。
那是一个蜷缩着的人影。
陈飞心里咯噔一下,大半夜的,这种地方,可别是遇上什么脏东西了。
他犹豫片刻,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过去。
走近了才看清,是个年轻女人。
她没打伞,浑身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。
原本应该是纯白色的连衣裙,此刻沾满了泥点,紧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过分消瘦的轮廓。
乌黑的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,那张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嘴唇冻得发紫,身体正无法自控地剧烈颤抖。
陈飞放轻了脚步,试探着问:“喂,你没事吧?”
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动,猛地抬起头。
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,但此刻里面空洞洞的,没有任何焦距。
“你家在哪?
要不要我帮你联系家人?”
陈飞又问。
女人的嘴唇动了动,吐出的字句却断断续续,不成逻辑:“手机……钱包……都丢了……”她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,眼神迷茫,问什么都得不到有效回答。
陈飞皱起了眉。
报警?
他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,但立刻被否决了。
看这女人的穿着打扮,不像流浪人员。
八成是跟家里人吵架,或者跟男朋友闹别扭,一气之下跑出来的。
这种事他见得多了,要是真把警察叫来,事情闹大,反而把人家的矛盾给激化了。
到时候他这个“热心市民”还得跟着去所里做笔录,折腾到天亮,五十块补贴早飞了。
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
他叹了口气,脱下身上印着“速达外卖”的工服外套。
里面那件是他自己的,虽然也被雨水打湿了一些,但好歹还是半干的。
他把外套披在女人身上,衣服上还带着他自己的体温。
女人的颤抖似乎减轻了一点。
“我送你去附近的酒店开个房间吧,你先休息一下。”
陈飞提议。
没想到,女人听到“酒店”两个字,像是受惊的兔子,猛地向后缩了缩,眼神里全是抗拒和恐惧。
她的目光落在陈飞胸前的工牌上,那上面有他的照片和名字:陈飞。
也许是这个明确的身份让她有了一丝安全感,她看着他,不再像之前那样戒备。
陈飞有些头疼,看了一眼电瓶车的仪表盘。
最后一格电量,正在疯狂闪烁。
这破车,根本撑不到他再跑一趟市区送她去酒店,然后再回来。
而他租的那个小破屋,就在这城中村里,拐个弯就到。
唯一的选择,摆在了眼前。
陈飞咬了咬牙,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:“你要是信得过我,就跟我走。
我家就在这附近,虽然地方小,但至少能让你洗个热水澡,换身干衣服。”
他将不足三十平米的出租屋收拾了一下,把屋内唯一的一张小床让给了叶臻,自己则从床底拖出凉席,准备打地铺。
叶臻站在门口,身体依旧紧绷着,像一只误入人类陷阱的幼兽。
她的眼睛快速扫过整个房间。
一张床,一张桌子,一个衣柜,还有一个通往狭小厨房的门。
唯一的出口,就是她身后的这扇门。
陈飞倒了杯热水递过去:“喝点热的,暖暖身子。”
叶臻没有接,只是盯着他。
气氛有些尴尬。
陈飞摸了摸鼻子,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了。
一个陌生男人,半夜三更带一个女人回家,人家不警惕才怪。
为了缓解她的紧张,他没再多说,转身走进了厨房。
“我给你下碗面吧,吃了早点睡。”
厨房的灯“啪”的一声亮了,昏黄的光线将他忙碌的背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。
叶臻看着那个背影,紧紧攥着的拳头,终于,微微松开了一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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