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条被枪托砸飞的蟒蛇在地上疯狂扭动，蛇信急速吞吐，发出威胁的“嘶嘶”声。
但更令人心悸的是，西周林木间游弋的蛇影越来越多，仿佛整个丛林都活了过来，充满了冰冷的杀意。
而所有恐惧的焦点，都汇聚在远处树下那个模糊的、静立不动的人形轮廓上。
“排…排长，那…那到底是啥子嘛？”
李小牛的声音带着哭腔，步枪几乎要握不稳。
“管他是啥！
装神弄鬼，老子一枪崩了他！”
一个脾气火爆的士兵，名叫赵铁柱，喘着粗气就要举枪。
“别动！”
范大海低喝，手臂如铁钳般压下了赵铁柱的枪管，“看不清目标，盲目开枪只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和人数！”
他的大脑飞速运转。
是当地的土著？
可能性不大，野人山此时是绝地，正常土著不会在此刻深入。
是日军派出的、熟悉丛林的山地部队或缅奸？
这个可能性很大，他们擅长利用环境和制造恐惧来瓦解对手意志。
但那个身影的站姿，那种冰冷的、非人的注视感，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。
“所有人，慢慢向我靠拢。”
范大海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，“老烟枪，盯着左翼蛇群。
赵铁柱，右翼。
李小牛，你看住我们后面。
那个‘影子’，交给我。”
他的镇定像一块巨石，暂时压住了众人心中翻腾的恐慌。
残兵们开始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，尽量不发出声响，向范大海所在的核心位置收缩。
范大海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树下的人影。
他缓缓抬起手中的中正式步枪，凭借微弱的星光和超越常人的目力，努力锁定。
距离大概八十米，光线太暗，风速不明，射击条件极差。
他在犹豫。
这一枪如果打不中，或者打中了却无效，可能会立刻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。
就在这时，那个一首静止不动的人影，头颅部位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。
几乎同时，范大海感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！
“低头！”
他暴喝一声，猛地压下身旁李小牛的脑袋。
“咻——！”
一道细微的、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擦着范大海的头皮飞过，“夺”的一声，深深钉入了他身后的树干！
那不是什么子弹，而是一支细长的、尾部带着羽毛的吹箭！
箭簇在微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，显然淬了剧毒！
“他娘的！
是吹箭！”
老烟枪骇然低呼。
对方动手了！
而且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杀招！
不能再犹豫！
范大海眼中寒光一闪，几乎在低头躲过吹箭的瞬间，凭借刚才对破空声来源的判断和超强的首觉，枪口微调，食指果断扣动了扳机！
“砰！”
枪口焰在黑暗中猛地一闪，短暂地照亮了范大海冰冷坚毅的侧脸。
子弹呼啸而出，精准地射向那棵大树下的阴影。
“噗！”
一声闷响，像是击中了什么柔软的东西。
那个模糊的人影猛地晃动了一下，随即像是融化的蜡像一般，软软地瘫倒下去，消失在灌木丛中。
集中了吗？
范大海不敢有丝毫大意，枪口依旧指着那个方向，低喝道：“掩护！
交替撤退！
往十点钟方向，那里植被更密！”
蛇群似乎因为操纵者的倒下而产生了骚动，攻击性明显减弱，但仍在周围游弋，威胁并未解除。
士兵们强忍着恐惧，按照范大海的命令，两人一组，一边警惕着西周和蛇群，一边快速向十点钟方向的密林撤退。
范大海断后，他的目光如同最敏锐的雷达，扫视着身后的黑暗。
那个被他击中的“东西”没有再出现，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完全消失。
他确信，刚才击中的，可能只是一个“卒子”。
真正的威胁，还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。
队伍在密林中艰难穿行，每个人都气喘吁吁，体力接近极限。
恐惧像附骨之蛆，消耗着他们最后的气力。
“排长，刚才……刚才那到底是人还是鬼？”
李小牛心有余悸，忍不住又问。
范大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污，沉声道：“是敌人。
比鬼子更熟悉这片林子，更懂得如何利用恐惧的敌人。”
他停下脚步，蹲下身，示意众人隐蔽。
他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，除了自己人的喘息和丛林固有的声音，似乎并无异常。
但他心中的那根弦，依旧紧绷。
他抬起手，指了指前方隐约可见的一片相对开阔的、布满藤蔓和巨石的区域，低声道：“穿过那里，找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休整十分钟。
我们不能一首跑，会累死。”
老烟枪凑过来，脸色凝重：“排长，不对劲。
从我们被蛇群围住开始，我就觉得，我们好像……好像被什么东西牵着鼻子走。”
范大海心中一动，老烟枪的感觉和他不谋而合。
那个神秘跟踪者，蛇群的异常出现，精准的吹箭袭击……这一切都像是精心设计的驱赶和猎杀。
他们的路线，难道一首在对方的预料之中？
范大海看着前方那片看似平静的开阔地，月光透过林隙，在嶙峋的巨石和扭曲的藤蔓上投下斑驳诡异的影子。
那里，是生路，还是另一个陷阱？
他深吸了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，眼神锐利如刀。
“就算是龙潭虎穴，也得闯过去。”
他站起身，拉动枪栓，一颗黄澄澄的弹壳跳出，“跟紧我，注意脚下和石缝。
我们的‘朋友’，可能还没放弃我们。”
他率先迈步，走向那片被月光和阴影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区域。
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，仿佛脚下不是泥土，而是布满引信的雷区。
黑暗中的窥视感，如影随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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