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那间充斥着童年回忆的狭小房间里坐了整整两天,水米未进。
母亲哭着求我,父亲沉默地坐在轮椅上,用那种混合着心痛和无奈的眼神看着我。
我知道我在消耗他们所剩无几的生命力,但我无法动弹。悲伤和仇恨像两块巨大的磨盘,将我夹在中间,碾磨着我的灵魂。
直到第三天清晨,阳光透过陈旧的窗帘缝隙,刺在我脸上,也照亮了书桌上那张熙熙的笑脸。
一个念头,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,骤然劈亮了我混沌的脑海。
我不能倒下。至少,不能在复仇之前倒下。
我挣扎着起身,腿脚因为久坐而麻木,险些栽倒在地。我扶着墙,一步步挪到厨房,打开冰箱,拿出冰冷的牛奶,仰头灌了下去。液体滑过喉咙,带着刺骨的凉意,却让我清醒了几分。
母亲听到动静,从卧室冲出来,看到我站在厨房,眼泪又涌了出来:“温澜……”
“妈,我饿了。”我说,声音依旧沙哑,却带着一丝久违的坚定。
母亲愣了一下,随即连连点头,手忙脚乱地去开火:“好,好,妈给你煮面,你最爱的雪菜肉丝面……”
我坐在小小的餐桌旁,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,心头酸涩。父亲操控着轮椅来到餐厅,深深地看着我,没有说话,但那眼神里,有了些别的东西。
面很快端上来,热气腾腾。我拿起筷子,机械地往嘴里塞。味同嚼蜡,但我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咽下去。
我需要体力。
吃完面,我回到房间,打开了那台我大学时用的旧笔记本电脑。开机很慢,嗡嗡作响。
我登录了那个几乎快要遗忘的邮箱。里面堆满了垃圾邮件,但也有一些……来自过去的东西。
我点开一封邮件,发件人是一个英文名字——艾伦。他曾是我在海外留学时的同学,也是……一个曾经热烈追求过我的人。他家世显赫,自己更是华尔街炙手可新的金融新贵,手段凌厉,人脉深广。我们当年因为理念不同而分开,他去了华尔街,我回了国,嫁给了傅宗辞,几乎断了联系。
最后一次联系,是在一年前,他发邮件询问我的近况,语气依旧熟稔。我当时只敷衍地回了一句“一切都好”。
现在,一切都糟透了。
我盯着那个名字,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很久。
求助于一个曾经的爱慕者,这无疑是在利用过去的情感。很卑劣,我知道。但现在的我,还有什么不能利用的呢?尊严?爱情?早在熙熙死去的那一刻,就已经灰飞烟灭了。
我深吸一口气,开始敲击键盘。
我没有哭诉,没有卖惨,只是用最冷静、最精炼的语言,陈述了事实:我的女儿被绑架虐杀,丈夫出轨,婆家冷漠,凶手逍遥法外,而我,需要力量和资源来讨回公道。
我写下了傅宗辞的名字,傅氏集团的名字,苏时染的名字,甚至提到了那个被买下的岛。
最后,我写道:“艾伦,我知道这很冒昧。如果你觉得为难,或者不想卷入麻烦,请直接忽略这封邮件。如果你还念及一丝旧情,或者……仅仅出于对一个遭遇不公的母亲的一点同情,请帮我。我需要一个机会,一个能让我站到他们对面,撕开他们伪善面具的机会。”
点击发送。
邮件传送出去的瞬间,我感到一阵虚脱,后背沁出冷汗。我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多年未联系的人身上,这无疑是一场豪赌。
但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,唯一可能抓住的浮木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强迫自己吃饭,睡觉,像一具行尸走肉。我出门去附近的律师事务所咨询,得到的答案令人绝望。傅宗辞早就防着我,婚前协议,财产公证,做得滴水不漏。离婚,我几乎分不到什么。而熙熙的案子,绑匪已经落网,据说是两个走投无路的亡命徒,对罪行供认不讳,从法律上,根本牵扯不到傅宗辞和苏时染。
他们依旧光鲜亮丽,活在云端。
而我,连触碰他们衣角的资格都没有。
这种认知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。
就在我几乎要被绝望再次吞噬的时候,邮箱提示音响起。
是艾伦的回复!
我的心猛地一跳,点开邮件。
内容很短,一如既往的简洁风格:“情况已知。一周后,我会回国。见面谈。”
没有多余的安慰,没有虚伪的客套,只有这短短一行字。
却像一道强光,骤然照进了我无边黑暗的深渊。
他来了。
机会,来了。
我关掉邮箱,走到窗边。楼下,几个打扮光鲜的妇人正聚在一起聊天,指指点点的目光不时瞟向我们这栋破旧的居民楼。我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——
“看,那就是温家的女儿,女儿死了,被傅家赶回来了……”
“啧啧,真是可怜哦,不过也是自己没本事,连男人都看不住……”
“听说她女儿死得可惨了,是不是造了什么孽啊……”
以前我听到这些话会愤怒,会难过,现在,我只觉得可笑。
你们尽情地说吧。
很快,你们就会看到,被你们踩在脚下的泥,是怎么翻身,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,拉下来的。
我拉上窗帘,隔绝了那些令人作呕的视线。
转身,目光再次落在熙熙的骨灰坛上。
“宝贝,再等等。”我轻声说,声音冷得像冰,“妈妈一定会,让他们血债血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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