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日后,盐亭丙字库的冲天大火,将江陵夜空烧得如同白昼。
囤积的五年陈盐在烈焰中爆裂,发出噼啪怪响,浓烟裹挟着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全城。
萧珩作为江北巡防营校尉,“恰巧”率队在附近河道演练,闻讯立刻带队“赶来维持秩序”。
他身着制式皮甲,指挥兵卒疏导惊慌的流民,封锁要道,动作干练,完全一副恪尽职守的军官模样。
腰间只有象征军职的铜牌,不见任何特殊信物。
琅琊王氏参军王恪在亲兵护卫下,脸色铁青地冲到火场边缘,气急败坏地呵斥救火不力的差役。
萧珩见状,立刻上前,姿态恭敬地行礼:“参军大人!
火势凶猛,末将己命人阻断相连垛群,并调集水龙!”
王恪正欲开口训斥,目光却被萧珩身后景象吸引——几个穿着短打的“流民”(实为铁衣盟成员)正“帮忙”抬伤员,其中一人“不慎”将一筐抢救出的、边缘焦黑的账簿“遗落”在王恪脚边。
一阵风吹过,散开的纸页上,赫然露出王恪熟悉的笔迹和私盐交易的印记!
王恪瞳孔骤缩,冷汗瞬间渗出。
他刚想发作,眼角余光又瞥见不远处另一个“流民”正冷冷地看着他,手指看似无意地划过腰间一个毫不起眼的草编护符——那正是福记盐仓中特定的“双环结”编法!
“你...你们...”王恪又惊又怒,指着萧珩和那些“流民”,手指颤抖,却不敢明说。
他猛地想起近日府中水井的异味和心腹关于“草灰”的密报...难道这些卑贱的蝼蚁竟敢?!
“参军大人?”
萧珩一脸“关切”和“不解”,“可是有何不妥?
末将定当全力协助!”
王恪看着萧珩“坦荡”却深不见底的眼神,再看看周围混乱的人群和那些沉默的、腰间系着草符的身影,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。
他强压下惊惧和杀意,狠狠一甩袖:“管好你的人!
仔细救火!
本官...本官去调拨更多人手!”
说罢,竟在亲兵簇拥下有些仓皇地离开了这片让他心惊肉跳的是非之地。
当夜,盐运司后门。
谢道韫的茜纱轿如鬼魅般出现。
“王参军,慌什么?”
她声音带着一丝冷嘲,递出一个青瓷瓶,“不过是些阴沟里的老鼠,撒了几把灰而己。
解药在此。”
王恪接过解药,如同抓住救命稻草,低声道:“谢娘子,那萧珩...还有那些系着草绳的泥腿子...萧珩?
一个运气好些的莽夫罢了。”
谢道韫轻蔑一笑,“至于那些草绳...明日午时,盐亭旧址,你自会看到他们攀附的‘藤蔓’是何下场。
届时,只需按我吩咐行事,将这‘纵火通敌、劫持宗室’的罪名,钉死在萧珩身上。
他,就是那只儆猴的鸡。”
她的目光投向黑暗,仿佛己看到结局。
次日午时·盐亭废墟焦黑的盐垛废墟散发着余热和浓烈的焦糊味。
萧珩独自一人,按“协助勘查火场余烬”的公务理由来到此地。
他仔细地“检查”着烧毁的痕迹,断玉刀鞘无意间扫过灰烬。
谢道韫的茜纱轿无声地停在废墟中央。
轿帘掀起,她戴着鎏金孔雀面具,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萧珩:“萧校尉好勤勉。”
“职责所在。”
萧珩不卑不亢。
“勤勉是好事,”谢道韫话锋一转,带着刺骨的寒意,“就怕攀错了枝头,连累了无辜。”
她指尖轻敲轿板。
轿底夹层滑开,露出昏迷的清蕙郡主!
少女绀青罗衣沾满灰烬,发间点翠步摇歪斜,而更让萧珩心脏骤停的是——她纤细的手腕上,竟系着一只草编护符!
编法,与他母亲的一模一样!
“郡主?!”
萧珩“震惊”后退一步,手按刀柄,“谢娘子,这是何意?!”
“午时三刻,”谢道韫的声音冰冷如毒蛇,“江陵府衙会收到寒山寺‘暴民作乱、劫持郡主’的急报!
劫持者,正是那些...系着草绳的逆贼!
而他们的头目,”她面具后的眼睛死死盯住萧珩,“就是你这位‘恰巧’出现在每一次事端现场的萧校尉!
或者,该叫你...‘衔刀郎’?”
随着她的话语,焦黑的盐垛顶端,数个弩箭寒光无声探出,箭头幽蓝,锁定了萧珩!
萧珩心中凛然,面上却露出“难以置信”的愤怒:“荒谬!
谢娘子休要血口喷人!
本将忠于职守,岂容你构陷!”
他一边厉声反驳,一边急速扫视西周环境,寻找脱身之机。
他必须活下去,不仅为自己,更要弄清楚清蕙腕上的护符从何而来,以及谢道韫背后更深的网。
铁衣盟的存在,此刻绝不能暴露!
冰冷的杀机,如同实质的网,笼罩了废墟中的萧珩。
他像一只被盯上的孤狼,爪牙未露,危机己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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