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第七条，关于私生活：婚后双方互不干涉对方社交、工作及私人生活，包括但不限于单独会面异性、深夜归家、个人消费等，不得以此为由提出异议或干涉……”律师的声音像投入深潭的石子，激起的涟漪很快就消失在沉默里。
苏清媛的指尖在“互不干涉私生活”那行字上停住了。
纸页很光滑，印着宋体小字，却像带着某种重量，压得她指腹微微发烫。
她偏过头，看向窗外。
事务所位于二十楼，能看到远处鳞次栉比的写字楼，玻璃幕墙反射着天光，晃得人眼睛发花。
其中一栋顶楼，挂着“苏”字的霓虹灯招牌，那是她亲手打拼出的地盘。
在那里，她习惯了用数据和条款说话，习惯了把情绪藏在精致的套装和得体的微笑后面。
可此刻，坐在这栋陌生的写字楼里，听着一份把“婚姻”拆解成条条框框的协议，她忽然觉得有点荒谬。
就像在玩一场设定严苛的角色扮演游戏，剧本都写好了，她和凌辰，不过是两个拿着剧本的演员。
“……第九条，协议期限：暂定三年。
三年后如双方无异议，可协商续约；若一方提出终止，需提前三个月书面通知，办理离婚手续期间，仍需履行对外保密及配合家族活动的义务……保密”。
苏清媛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。
是啊，这场婚姻从一开始，就是场不能说破的戏。
两家老爷子的面子，公司的利益，都比这纸婚约本身重要得多。
她终于忍不住，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凌辰一眼。
他不知何时己经放下了手机，正垂眸看着协议，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上轻点。
阳光落在他的手背上，能看到清晰的血管轮廓，手指很长，骨节分明，是双适合敲代码、也适合签字的手。
财经杂志上的凌辰，总是穿深色西装，眉眼锐利，眼神里带着科技新贵特有的倨傲。
可此刻他穿了件浅灰色衬衫，领口松了颗纽扣，少了几分凌厉，多了点……漫不经心的松弛。
或许是她的目光停留太久，凌辰像是有感应般，忽然抬了眼。
这一次，他们的视线撞在了一起。
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苏清媛看见他的瞳孔是深棕色的，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。
他的眼神很淡，像在看一份普通的合同，而不是即将和他绑定三年的“妻子”。
她心里那点莫名的躁动忽然就平息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认知——他们确实是最合适的合作者。
一样的冷静，一样的目标明确，一样的……不需要感情。
她率先移开视线，重新落回协议上，指尖用力，在“第九条”下方划出一道浅浅的折痕。
凌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，快得像错觉。
他注意到她衬衫领口那粒松开的纽扣，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锁骨，线条很秀气。
和财经杂志上那个穿着黑色西装、眼神锐利如刀的“苏总”相比，眼前的人，似乎……单薄了点。
他想起小时候那个扎着羊角辫、把遥控车摔在地上还敢冲他做鬼脸的丫头。
那时候的她，眼睛亮得像星星，浑身是刺，却鲜活得很。
怎么现在，就变成了这副样子？
像被精心打磨过的玉，温润，却也隔着一层，摸不透内里的温度。
“……第十一条，违约责任：任何一方违反上述条款，需承担相应的经济补偿，具体金额参照附件一……”律师的声音拉回了凌辰的思绪。
他收回目光，重新看向协议，手指在桌沿的敲击声停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的沉默。
界限己经划得很清了。
他想。
这样很好，省了很多麻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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