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牛镇，张氏武馆。
这就是林霄如今落脚的地方。
收留他的老者，便是武馆的馆主，张清河，镇上的人都叫他张老头。
武馆不大，弟子也就十来个，大多是镇里家境尚可的人家，送孩子来打熬筋骨，学些粗浅的拳脚，指望将来能有个好前程，或是去城里谋个护院的差事。
林霄的“工作”，就是武馆的杂役。
劈柴、挑水、打扫院落、帮厨……所有粗重活计，都落在了他身上。
语言是最大的障碍。
他像个聋子、哑巴，只能通过老馆主和少数几个稍显和善的弟子（如一个叫李铁柱的少年）的比划和重复的词语，连蒙带猜地理解指令。
最初的几天，他几乎是在不断的犯错和茫然中度过的。
劈柴差点砍到自己的脚，挑水洒了半桶，打扫时碰倒了兵器架，引来一片哄笑和呵斥。
而嘲笑与刁难，主要来自一个叫王虎的少年。
王虎是武馆的大师兄，身材在同龄人中最为高大壮实，拳脚功夫也最好，颇得张老头看重，也因此养成了一些骄横之气。
他似乎格外看林霄不顺眼。
“废物！
连桶水都挑不稳，馆主留你吃饭简首是浪费粮食！”
王虎看着林霄踉跄着将水桶放在厨房门口，地上洇湿一片，便抱着胳膊，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讥讽道。
他知道林霄听不懂太多，但那种轻蔑的态度，无需语言也能传递。
林霄低着头，汗水顺着鬓角流下，混着尘土，在脸上冲出几道泥痕。
他紧咬着牙关，没有理会。
他不是不想争辩，而是无力争辩。
身体的虚弱和语言的隔阂，让他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资本。
他只能默默地拿起扫帚，去清理地上的水渍。
“虎哥跟你说话呢！
聋了？”
旁边一个跟着王虎的少年，上前推了林霄一把。
林霄猝不及防，向后踉跄几步，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，发出一声闷响。
他闷哼一声，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，眼前再次发黑。
（心里话） 操…… 林霄在心里爆了句粗口，虎落平阳被犬欺……不，我连虎都算不上，顶多是只病猫。
这身体，太没用了！
在现代社会好歹也是能跑个五公里的亚健康，到这里，连个小屁孩都能随便推搡……屈辱、愤怒、还有一丝对自身无力的绝望，交织在他心头。
但他知道，发作的后果只会更糟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只是用那双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，平静地看向王虎。
那眼神里没有畏惧，也没有挑衅，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隐忍。
王虎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，哼了一声：“没劲！
走，练功去！”
带着几个跟班扬长而去。
傍晚，结束了一天的劳作，林霄瘫坐在柴房角落的草铺上——这是他临时的“房间”。
浑身像散了架一样，每一个关节都在呻吟。
手掌上磨出了新的水泡，旧的水泡破了，火辣辣地疼。
张老头悄悄给他多留了半个杂粮馍馍，这己是莫大的善意。
林霄小口小口地啃着，珍惜着每一口食物带来的能量。
他知道，这可能是他明天能否有力气继续干活的关键。
（心里话） 活下去……必须先活下去。
他反复告诉自己这个最简单的目标。
语言要学，身体要练。
不能一首这样任人宰割。
张老头是好人，但不能指望他一首护着我。
这个世界，似乎力量才是根本。
王虎他们练的……是武功吗？
他对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一无所知，但王虎那些少年拳脚带起的风声，以及他们明显优于常人的体魄，都暗示着这里存在着超越他认知的“武道”。
可是，他怎么学？
张老头会教一个来历不明、语言不通的杂役吗？
可能性微乎其微。
正胡思乱想着，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“嘎嘎”声和扑腾声，间或夹杂着少年们气急败坏的叫骂。
林霄好奇地凑到窗缝边看去。
只见后院圈养的那几只大白鹅，正追着下午推搡他的那个少年满院子跑。
那少年狼狈不堪，裤腿被啄破了好几个洞，哇哇大叫。
王虎和其他人在旁边看着，想帮忙又似乎有些忌惮那几只异常凶猛的大鹅，哄笑声不断。
（心里话） 呵……看来这武馆里，也不全是他们横着走的地方。
林霄嘴角不由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。
连鹅都欺负人，但也算是间接帮他出了口恶气。
就在这时，张老头闻声赶来，呵斥了几声，那几只鹅才悻悻地退开，但依旧梗着脖子，一副不好惹的样子。
“后山捡来的扁毛畜生，凶得很！
以后都绕着点走！”
张老头无奈地对弟子们说道，又瞪了那被追的少年一眼，“肯定是你们又去招惹它们了！”
后山……这个词，林霄听懂了。
他这几天偶尔听弟子们提起过，武馆后面连着一片山林，似乎被称为“后山”。
夜深人静，月光透过柴房的破窗棂洒进来，在地上投下冷清的光斑。
林霄躺在坚硬的草铺上，久久无法入睡。
身体的疲惫到了极致，精神却异常清醒。
白天的屈辱、身体的疼痛、对未来的迷茫，像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的神经。
（心里话） 不能一首这样下去……绝对不能。
他握紧了拳头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嫩肉里，那刺痛感让他保持着清醒。
张老头的善心有限，王虎的刁难只会变本加厉。
我必须做点什么，改变现状……哪怕只是一点点。
他想到了后山。
那里，或许能找到一些额外的食物，野果也好，鸟蛋也罢，能补充一点体力是一点。
或许，还能找到一些止血消肿的草药，处理一下手上的伤。
更重要的是，那里可能是一个暂时逃离武馆压抑气氛，能让他独自喘息和思考的地方。
风险呢？
肯定有。
陌生的山林，可能有野兽，也可能迷路。
但相比于在武馆里温水煮青蛙般慢慢耗尽生机，他宁愿冒点险。
“明天……”他望着窗外的月光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，嘶哑地、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刚刚学会的、生涩的音节，“后……山……”一个微小的、求变的念头，在这个异界孤客的心中生根发芽。
而他并不知道，这个决定，将把他引向那块彻底改变他命运的——太衍碑碎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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