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朗点头，迅速进入状态。
他侧身躺在地上，姿态虚弱却不失线条感，呈现出一种被苦难磨平了棱角的柔软。
当凌江雪伸出手时，他的身体瑟缩了一下，像是长期受虐后对触碰的条件反射。
随即，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，抬起头，眼神从最初的涣散麻木，逐渐努力聚焦于那只伸来的手。
眼神里，是一种不敢置信的乞求，仿佛在无边黑暗里终于看到了一缕微光。
他的嘴唇动了几次，才发出微弱的声音：“你…是…？”
这是困惑的求证，也有生怕惊走这希望的恐惧。
问完后，他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，头无力地垂落，头发柔软的铺散开，呈现出脆弱的姿态。
在他倒在地上时，眉宇间细微的放松，仿佛终于可以结束这痛苦，将自己完全交付出去了。
程朗的表演结束了。
场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，是一种被震慑住后的无言。
那几位先前还存着较劲心思的年轻艺人，此刻收敛了目光，这还怎么比。
他的表演完整又精准，将绝望中的微光与最终的交付演绎得层次分明，极具感染力。
在这个慕强的名利场，绝对的优秀本身就能暂时压下嫉妒。
几声掌声响起。
李总脸上放光，与有荣焉，仿佛程朗的成功是他一手栽培。
“情绪和节奏都把握得非常好，是块好材料。”
盛怀瑾看向程朗的目光带着欣赏，他的肯定为这场表演盖上了合格的印章。
凌江雪也微微点头：“底子很扎实，感受力也不错。”
程朗谦逊地鞠躬感谢，但眼底的光彩显示他知道自己做到了最好。
她的目光随即转向沈叙，没有任何过渡：“该你了。”
沈叙走到场地中央，他深吸一口气，整张脸因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痛苦而扭曲。
他蹲跪下去，姿态里没有一丝美感，只有纯粹的狼狈与挣扎。
凌江雪朝他伸出手，动作与刚才无异。
沈叙的反应却截然不同。
指尖还未靠近，他的身体就像被电流击中，做出一个微小的闪避动作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呵气声，像是受伤野兽被触碰伤口时本能的警告。
他慢慢抬起头，仿佛在对抗着千钧重压。
眼神从涣散到聚焦，不像是从昏迷中醒来，倒像是将自己强行撕扯回现实。
没有丝毫卑微或乞求，只有浓烈的审视和戒备，眉头紧皱，带着一种野性的警惕。
他就这样看着她，看了好几秒，仿佛在警惕一个突如其来的威胁。
从牙缝里挤出沙哑的声音，冰冷的质问道：“你……是……？”
这两个字里，听不到任何对救赎的渴望，只有边界被触碰时的抵抗和敌意。
说完，他像是终于无法再支撑这强硬的姿态，眼神开始涣散，但首到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，他的身体依然是紧绷的，是一种战至力竭姿态。
表演结束。
场内一片死寂。
先前对程朗的佩服，在此刻变成了一种恐惧的沉默。
这不是他们熟悉的安全范围内的“表演”。
程朗的表演是完美的再现，而沈叙的表演，却让人目睹了一个灵魂的挣扎。
盛怀瑾身体前倾了一些，看向沈叙的目光里，第一次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探究。
凌江雪缓缓收回了手，她的目光在沈叙和程朗之间，沉默地扫了一个来回。
那几秒钟的静默，压得李总几乎喘不上气。
然后，她才缓缓开口，看向李总：“你推荐的人，很好。
表演精准，完整，无可挑剔。”
话锋一转，语气平淡却带着一锤定音般的决断：“但是，我要的那个角色，需要一点不一样的东西。”
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刚刚站起的沈叙身上，“……你，初选通过了。”
她没再理会李总瞬间灰败的脸色，拿出手机放在耳边，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起的。
“B类合约，半小时后放到我家。”
电话那头，正在车库商务车内同步处理事宜的小艾没有任何疑问，只回了一句：“好的。”
通话结束。
凌江雪这才仿佛想起什么，侧过头面向身旁的盛怀瑾，像是安排一份无关紧要的礼物。
“程朗确实是块好材料，别浪费了。
那个正在谈的项目里，不是还有个少年仙君的角色没定吗？
我看气质倒是挺贴合。”
盛怀瑾闻言，挑眉一笑，“眼光不错。”
他继而看向程朗，“回头让你的经纪人来和我团队对接一下。”
程朗愣了一下，峰回路转的惊喜让他立刻躬身：“谢谢盛老师！
谢谢凌老师！”
没再看他们这场宾主尽欢的戏码，她的目光掠过沈叙，没有任何询问，只留下一句命令：“能走就跟上。”
沈叙深吸一口气，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，沉默地快步跟了上去。
所过之处，人们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了一条路。
车库。
黑色的跑车旁，小艾己经安静地等候在那里，她将车钥匙递给凌江雪，目光快速地扫过沈叙，转身走向后方另一辆等候的商务车。
凌江雪驶出车库，将那片灯火通明的博弈场抛在身后。
车内空间充斥着冷冽的皮革和她的香水混合的味道。
她专注地开着车，侧脸线条在窗外流动的光影映照下完美的如同幻影。
沈叙坐在副驾驶，车窗外的流光溢彩划过。
那双刚才还充满戒备的眼睛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。
在一个红灯前，车缓缓停下。
凌江雪忽然开口，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：“刚才那场戏，你最后看我的那种眼神……”微微停顿，像是在寻找最准确的措辞。
“那种恨意——哪儿来的？”
沈叙猛地一怔，张了张嘴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他无法回答。
凌江雪没有转头看他，依旧看着前方读秒。
几秒后，绿灯亮起。
她踩下油门，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，仿佛刚才只是随口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。
“记住这种感觉。
以后用得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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