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触感紧贴着喉咙。
格鲁克，或者说陈浩，猛地睁开了眼睛。
不是他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，也不是医院刺眼的灯光。
是灰蒙蒙的，带着湿气的天空，几片肮脏的云缓慢移动。
喉咙上的压力真实而致命。
“肮脏的东西！
竟敢在附近徘徊！”
一声清脆又饱含厌恶的呵斥从上方传来。
他费力地转动眼珠，视野被一片晃眼的银色占据。
那是一个穿着全身铠甲的……人？
头盔遮住了大半张脸，只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眼睛，此刻正燃烧着纯粹的怒火，俯视着他。
剑锋又往前送了半寸，皮肤传来被割裂的刺痛。
陈浩想开口，想骂娘，想问问这他妈是哪出戏。
但喉咙里挤出来的，却是一连串尖细、嘶哑，完全不属于他的怪声。
“咕……嘎……”他愣住了。
视线艰难地下移，看到了自己按在泥泞地上的手。
那不是他的手。
皮肤是令人作呕的暗绿色，粗糙，布满褶皱，指甲厚实而弯曲，像某种野兽的爪子。
记忆碎片猛地冲进脑海。
巷子口，刚拿到手的几张皱巴巴的钞票。
头顶诡异的白光。
无法抗拒的吸力。
然后是……爆炸。
震耳欲聋，撕心裂肺，仿佛整个宇宙都在他身边碎裂。
操。
不是做梦。
他变成了一个哥布林。
一个最低等，最丑陋，正被一个全副武装的女骑士用剑指着喉咙的哥布林。
“下地狱去吧，怪物！”
女骑士显然不打算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。
她手腕用力，剑刃就要割开他的气管。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混乱和恶心。
陈浩——格鲁克——用他那双绿色的、骨节粗大的手，猛地向上抓去。
不是攻击，而是徒劳地试图推开那致命的剑锋。
掌心传来剧痛。
锋利的剑刃轻易割开了他绿色的皮肤，暗红色的血液涌了出来，顺着剑身流淌，滴落在泥地上。
完了。
这是他第二个念头。
刚活过来，又要死了。
还是死得这么莫名其妙。
但紧接着，异变发生了。
一股奇异的暖流，突然从他紧握着剑刃的伤口处涌现。
不是疼痛，而是一种……汲取的感觉。
像久旱的土地突然触碰到水源，本能地、贪婪地吸收着。
暖流顺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，迅速流遍全身。
与此同时，他听到了女骑士一声短促的惊呼。
“什么？！”
格鲁克抬头看去。
只见女骑士那原本稳如磐石的手臂，竟然开始微微颤抖。
她眼中的怒火被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。
透过那冰冷的金属面甲，他似乎能看到她骤然苍白的脸色。
“你……你对我做了什么？”
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，之前的盛气凌人消散了大半。
格鲁克感觉到力量。
一股微弱但真实存在的力量，正从对方身上流入他的体内。
不仅仅是力量，还有一些零碎的、模糊的东西，比如肌肉发力的方式，对剑柄的熟悉感，甚至是一闪而过的、关于骑士训练的画面片段。
他依然抓着剑刃，伤口还在流血，但那暖流带来的舒适感压过了疼痛。
他看着上方那双写满惊惶的蓝色眼睛，一个属于陈浩的、混不吝的笑容，扭曲地出现在这张绿色的哥布林脸上，露出了参差不齐的黄色獠牙。
“咕噜……看来，”他嘶哑地，一字一顿地，尝试用这具陌生的发声器官组织语言，“当个哥布林……好像……也挺有意思。”
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女骑士，或者说，驱散了她部分的恐惧。
她试图抽回长剑，却发现手臂酸软，那剑仿佛重若千钧。
“邪恶的巫术！”
她尖叫着，改用双手握剑，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拉扯。
格鲁克顺势松开了手。
不是因为他想放她走，而是他感觉到那股暖流正在减弱，身体里涌入的力量似乎达到了一个暂时的饱和点。
而且，他需要适应这具刚刚得到强化的身体。
女骑士踉跄着后退了几步，拄着剑才勉强站稳。
她喘着粗气，胸甲剧烈起伏，惊疑不定地盯着眼前这个诡异的哥布林。
它和别的哥布林一样丑陋，绿色的皮肤，尖耳朵，但那双眼睛里……没有通常看到的蒙昧和疯狂，反而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、带着嘲弄和野性的光芒。
格鲁克从泥地里爬了起来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掌，伤口竟然己经开始缓慢收缩、结痂。
他活动了一下手指，感觉前所未有的灵活。
他试着跳了跳，身体轻盈了不少。
虽然依旧矮小丑陋，但不再是最初那种虚弱无力的状态。
他抬起头，目光越过惊魂未定的女骑士，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。
这是一片林间的泥泞地，不远处可以看到被烧毁的简陋窝棚，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和……血腥味。
看来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屠杀，而他，大概是唯一的漏网之鱼，或者……是刚刚从某个倒霉蛋尸体里“醒”过来的新住户。
“怪物……你必须被净化！”
女骑士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，也可能是骑士的荣誉感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。
她再次举起了剑，尽管动作不再像最初那样凌厉。
格鲁克咧嘴笑了。
他弯腰，从泥地里捡起一根之前某个哥布林遗落的、粗糙的木棍，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。
他掂量了一下，太轻，不顺手，但总比空手强。
他没有逃跑，反而向前迈了一步，用木棍指向女骑士。
动作很别扭，毫无章法，但那姿态充满了挑衅。
“来啊，”他嘶哑地说，“让我……再多‘吃’一点。”
女骑士瞳孔一缩，显然听懂了他话语里的暗示。
那种力量被强行夺走的感觉让她心底发寒。
她咬紧牙关，发出一声战吼，再次冲了上来。
这一次，她的动作慢了很多，破绽也更多。
格鲁克没有硬接。
属于陈浩的街头打架经验此刻发挥了作用。
他矮身，灵活地躲过了首刺的剑锋，然后猛地向前一窜，试图再次贴近女骑士的身体。
他的目标很明确——接触，吞噬。
女骑士吃过一次亏，显然有了防备。
她急忙后撤步，同时挥剑横扫，阻止格鲁克的靠近。
剑风呼啸，刮得格鲁克脸颊生疼。
木棍与钢剑相交，几乎没有任何悬念，木棍被轻易削断。
格鲁克手里只剩下半截木头。
但他不退反进，趁着女骑士收剑的瞬间，像泥鳅一样钻了进去，沾满泥污和血污的绿色身体，猛地撞在了女骑士冰冷的腿甲上。
接触的面积很小，隔着冰冷的金属，吞噬的效果大打折扣。
只有一丝微弱的热流传来。
但这对女骑士造成的心理冲击是巨大的。
她像是被毒蛇咬到一样，惊叫着弹开，动作彻底变形。
格鲁克得势不饶人，扔掉半截木棍，西肢着地，像野兽一样扑了上去。
他不再追求武器，他的身体，他的双手，就是最好的武器——只要能碰到她。
女骑士慌乱地挥舞着长剑，却无法击中这个滑不溜手的小个子。
恐惧在她心中蔓延，体力也在飞速流逝。
她感觉自己的力量，她的技巧，甚至她的勇气，都在被这个绿色的怪物一点点偷走。
终于，在一次格鲁克假意扑向她面门，实际目标是她的手腕时，她判断失误了。
格鲁克那只有着愈合趋势伤手的绿色爪子，牢牢地抓住了她持剑的手腕——没有铠甲覆盖的手腕内侧，皮肤相贴。
“不！”
女骑士发出绝望的尖叫。
比之前强烈数倍的暖流，汹涌地涌入格鲁克的体内。
他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肌肉在鼓胀，骨骼在发出细微的脆响，视野似乎也更清晰了。
同时，更多关于剑术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：基础的劈砍、格挡、步伐……女骑士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了下去。
长剑“哐当”一声掉落在泥地里。
她整个人瘫软下来，半跪在地上，依靠着格鲁克抓住她手腕的那点支撑才没有完全倒下。
头盔下的脸庞一片惨白，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，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虚弱。
格鲁克松开了手。
女骑士像断了线的木偶，彻底瘫倒在泥泞中，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。
他站在原地，感受着体内奔流的力量。
他握紧拳头，骨节发出噼啪的轻响。
这具原本孱弱的哥布林身体，此刻充满了远超普通同族的力量。
他低头看着脚下这个不久前还高高在上、决定他生死的女骑士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淹没了他。
不是陈浩收到保护费时那种微不足道的得意，而是一种掌控命运，掠夺力量，践踏强权的原始愉悦。
他弯腰，捡起了那柄掉落的长剑。
钢剑对于他现在的身高来说还是有些过长过重，但他能勉强握持。
他用剑尖挑开了女骑士的面甲。
一张年轻而姣好的面容露了出来，此刻因为虚弱和恐惧而扭曲，金色的头发黏在汗湿的脸颊上。
她看着格鲁克，嘴唇颤抖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格鲁克伸出绿色的手指，轻轻划过她光滑的脸颊。
女骑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，眼中流露出极致的屈辱和绝望。
“味道……”格鲁克歪了歪头，似乎在品味着什么，然后露出了一个残忍而满足的笑容，“……不错。”
他抬起头，望向森林的深处。
那里黑暗、未知，充满了危险，但也充满了……机会。
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杂鱼了。
他有了这张底牌，这张可以吞噬万物，不断进化的底牌。
一个新的念头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起。
他要活下去。
不仅要活下去，还要变得更强。
强到再也没人能把他踩在脚下。
强到……可以建立一个属于他的，混血的，帝国。
他丢开了那柄暂时用不惯的长剑，目光重新落回脚下昏迷的女骑士身上。
这不是结束。
这仅仅是一个开始。
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，弯下了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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