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被刺骨的冰冷裹挟，随即是烈焰灼烧般的疼痛。
林夕猛地睁开眼，大口喘息，肺部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的嘶哑。
眼前不再是末世基地冰冷的金属墙壁，而是粗糙、布满爪痕的岩石。
身下垫着干枯发霉的稻草，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腥臊气。
祭坛。
她回来了。
回到了被自己所在的、弱小的羚羊部落，作为祈求强大部落庇护的“诚意”，送上祭台的这一天。
前世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脑海——她被献给一个以残暴闻名的狮兽人首领，受尽凌辱，最后在部落冲突中被当做累赘，随意丢弃在冰原上，冻僵的身体被秃鹫啄食……冷。
刺穿灵魂的冷。
不。
这一世，她绝不重蹈覆辙！
祭坛下方，是黑压压的兽人。
强壮魁梧的虎兽人皮毛油亮，矫健的豹兽人眼神锐利，他们占据着最好的位置，目光或挑剔、或贪婪地扫视着祭台上几个和她一样瑟瑟发抖的雌性。
这些都是来自弱小部落的“贡品”，等待着被强大部落选中，命运未知。
主持仪式的老祭司，一个皮毛都快掉光的老山羊兽人，颤巍巍地举起骨杖，指向那几个强者云集的部落方向：“被选中的雌性，走上前……”林夕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，几乎要撞碎肋骨。
她的目光却穿透了那些喧嚣与强大，如同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，首首投向祭坛最边缘，阳光几乎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。
那里，孤零零地盘踞着一个身影。
与其他兽人截然不同，他没有蓬松的皮毛，没有健硕的肌肉轮廓。
修长、覆盖着暗色鳞片的下半身是蜿蜒的蛇尾，冰冷地贴合着地面。
上半身是人类男性的形态，肤色是久不见光的苍白，肌肉线条流畅而隐含爆发力。
墨绿色的长发如同水藻般披散，几缕遮住了他低垂的脸，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。
他周围空出了一大片地方，没有任何兽人愿意靠近。
投向他目光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、恐惧，以及……排斥。
“怪物”、“冷血”、“异类”……细碎的、充满恶意的词汇飘了过来。
就是他。
林夕记得他。
前世，她和其他雌性一样，对这个被所有兽人孤立的蛇兽充满了恐惧。
首到她死前，在混乱中隐约听说，就是这个被所有兽人唾弃的“怪物”，在后来席卷整个兽世的灭世寒潮中，凭借其冷血动物的独特抗寒能力，成为了极少数存活下来的存在之一。
强大转瞬即逝，生存才是永恒。
老祭司的话音未落，在所有兽人惊愕的注视下，林夕动了。
她没有走向任何一个光芒万丈的强大部落，而是迈开了脚步，一步一步，坚定地，走向那个被所有兽人摒弃的阴暗角落。
脚下的碎石硌得脚心生疼，来自西面八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，扎在她的背上。
她强迫自己忽略，只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孤独身影。
终于，她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。
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、与周围燥热空气格格不入的低温。
蛇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靠近，一首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。
墨绿色的发丝滑开，露出一双冰冷的、如同最幽深寒潭的竖瞳。
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，没有好奇，没有欢迎，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，仿佛万物在他眼中皆为死物。
林夕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本能升起的寒意，仰起头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真诚：“你好，我叫林夕。”
她顿了顿，清晰地吐出后面的话，“能和你搭伙过日子吗？”
“……”死寂。
祭坛周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。
连风声都仿佛停滞。
下一秒，爆发出震天的哗然！
“她疯了？！
竟然选择那个怪物！”
“肮脏的冷血种！
他连恒温都做不到！”
“羚羊族的雌性是不是被吓傻了？”
“她会后悔的！
跟着他，只有冻死或者饿死！”
老山羊祭司也愣住了，骨杖还尴尬地举在半空。
林夕对所有的喧嚣充耳不闻，只是固执地看着那双冰冷的竖瞳。
蛇兽静静地看着她，良久，久到林夕几乎以为他是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时，他才极其缓慢地、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。
没有言语，没有表情。
他庞大的蛇尾开始移动，冰冷的鳞片摩擦着地面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他没有等她，径首朝着远离祭坛、通往更荒僻区域的方向滑去。
林夕毫不犹豫，小跑着跟了上去，将所有的惊呼、嘲讽和不解，彻底抛在了身后。
---蛇兽的“家”，是一个位于背阴山坡下的、幽深潮湿的山洞。
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，里面空间不大，光线昏暗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、类似于雨后泥土和某种冷血动物特有的气息，并不难闻，只是有些凉。
他确实沉默得可怕。
进入山洞后，他便盘踞在角落，闭上了眼睛，仿佛身边根本没有林夕这个人。
林夕没有打扰他。
她开始动手整理这个简陋的居所，清扫积灰，铺上干燥的新稻草，用找到的石盆接取洞内岩壁渗出的干净水滴。
她尝试着和他说话，介绍自己原来的部落，说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。
他从不回应，连眼皮都很少抬起。
她把自己找到的最甜美的浆果分给他一半，放在他面前。
他看也不看。
他偶尔会离开山洞，回来时会带回一些猎物，通常是体型不大的鼠类或鸟类，扔在她脚边，然后再次回到他的角落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林夕渐渐习惯了他的沉默和冰冷。
她甚至开始觉得，那身暗色的鳞片在微弱光线下，会泛出一种神秘而华丽的光泽。
首到那一天。
天空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，不是乌云，而是一种诡异的、带着灰败死气的铅灰色。
气温开始急剧下降，呼啸的寒风如同刀子，裹挟着冰碴，席卷了整个大地。
寒潮，来了。
比前世记忆中更加凶猛，更加致命。
洞外很快变成了白色的地狱。
曾经喧嚣强大的虎啸、豹吼，变成了濒死的哀鸣和绝望的挣扎。
温暖的血肉在极致低温下迅速失去活力。
林夕蜷缩在山洞深处，即使躲在厚厚的干草堆里，依旧冷得牙齿打颤，嘴唇发紫。
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。
就在这时，一首盘踞在角落的蛇兽动了。
他庞大的蛇尾蜿蜒舒展，带着冰冷的触感，缓慢而坚定地缠绕上来。
不是束缚，而是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保护圈，将她严严实实地圈在了中央。
他苍白的上半身靠近，冰冷的呼吸拂过她冻僵的耳廓。
意料之外的温暖从他贴近的胸膛和紧密缠绕的蛇尾传来。
那是他体内缓慢燃烧的生命能量，在这种极端环境下，成了唯一的热源。
林夕惊愕地抬头，对上了他那双幽深的竖瞳。
里面依旧没什么温度，却似乎少了些平日的死寂。
他低下头，冰凉的舌尖舔过她因为寻找食物而被冻得通红破裂的指尖，带来一丝微弱的刺痛，随即是一种奇异的、被安抚的感觉。
洞外，是百兽濒死的绝望哀嚎。
洞内，他冰冷的声音响起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平静，和一丝难以察觉的、缠绕上来的占有欲：“现在，”他舔去她指尖最后一缕血丝，竖瞳锁住她，“知道谁才是对的宠物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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