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城二中的秋总裹着梧桐叶的淡香，我背着定制款书包走在甬道上，身后的脚步声里，杨烬的总是最急的。
他几步追上来，伸手就去抢我的书包，包上的镀金拉链头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，他手指小心翼翼蹭过我鞋帮，语气甜得发腻：“潇哥，这AJ才上脚三天就换？
我妈上周刚给我买了双新款跑鞋，可我还是觉得你这双更帅，求她再买双同款，她倒嫌我浪费。”
我把校服外套搭在肩上，露出父亲从北京带回来的限量棒球衫——这衣服全市就两件，另一件在市长儿子衣柜里。
我踢开脚边滚来的石子，漫不经心地开口：“磨脚，你要就拿去。”
杨烬眼睛瞬间亮了，几乎是双手接过那双AJ，反复摩挲着鞋帮，嘴里不停念叨：“谢谢潇哥！
我回去就找鞋店做个防尘盒，绝对不随便穿！”
他家里本就有钱，父母就他这一个独生子，平日里要什么给什么，可在我面前，总爱摆出这副“捡到宝”的模样。
这时苏晓的声音怯生生追上来：“吕潇，等等我！”
女孩抱着笔记本跑过来，脑后的樱桃发绳随着脚步晃悠，手里攥着杯还冒热气的珍珠奶茶——是我常去的那家连锁奶茶店的招牌款，要绕两条街才能买到。
她把戳好吸管的杯子递过来时，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，耳尖瞬间红透，声音细得像蚊子叫：“数学最后两道题，你昨天讲的我没太听懂，能再讲一遍吗？”
我抿了口奶茶，甜腻的珍珠滑过舌尖时，瞥见她笔记本页角画的小太阳，嘴角不自觉勾了勾：“放学游戏机厅，边玩边讲。”
杨烬立刻凑上来，把我肩上的书包往自己背上又挪了挪，语气里满是讨好：“位置我早占了！
就是上次咱们去的那家，老板还问你怎么好久没去了。
对了，你说的进口巧克力，我让我爸的助理从上海带了两盒，放学就给你！”
他说这话时，下巴微微扬起——杨父是做建材生意的，在阳城也算有头有脸，可他在我面前，总爱把“我爸助理”挂在嘴边，像是要借着这些，拉近和我的距离。
那时的阳城二中，没人不知道我吕潇的名字。
父亲是副市长，黑色轿车每天准时停在校门口，车身擦得锃亮，司机还会提前下车帮我开车门。
校长见了我，原本严肃的脸会立刻堆起笑，连课间查班都要特意绕到我座位旁，问一句“吕潇，最近听课还习惯吗”。
杨烬总跟在我身后“潇哥”长“潇哥”短，他父母宠他，每月零花钱比普通学生多好几倍，可他总爱借着我的名头在学校里耍威风——有次隔壁班男生不小心撞了他，他立刻把我拉过去，指着对方说“这是我潇哥，你敢撞我？”
，最后那男生还得乖乖给他道歉。
苏晓会默默帮我整理课桌上散乱的卷子，偶尔趁人不注意，往我抽屉里塞颗水果糖，包装纸上还会画个小小的笑脸，眼神里藏着怯生生的喜欢。
就连学校里出了名的混子，见了我也得绕着走，有次“二中三虎”在巷口抽烟，看见我过来，立刻把烟掐了，还点头哈腰地说“潇哥好”。
我以为日子会一首这样顺下去，像梧桐叶总顺着风的方向飘，永远不会偏离轨道。
每天早上，杨烬会提前在小区门口等我，手里拎着热乎的早餐；午休时，苏晓会把整理好的笔记悄悄放在我桌上；放学时，黑色轿车在校门口等着，杨烬会跟我一起走到车旁，目送我上车才离开。
首到那个刚打完篮球的下午，汗湿的球衣还贴在身上，头发滴着汗，我正和杨烬讨论着晚上去哪家餐厅吃饭，班主任突然站在教室门口，脸色难看地朝我招手：“吕潇，你过来一下。”
杨烬还拍了拍我的肩膀：“潇哥，肯定是老师要夸你刚才篮球赛打得好，我在这儿等你！”
可我看着班主任紧绷的脸，心里莫名窜起一丝不安，跟着他往办公室走时，脚步都沉了几分。
办公室里，窗帘拉得半掩，光线昏暗。
母亲坐在沙发上，身上还穿着早上出门时的风衣，可头发乱了，眼睛肿得像两颗浸了水的核桃。
我刚进门，她的嘴唇就哆嗦着，想开口，却只发出细碎的抽气声。
校长站在一旁，手里捏着个文件夹，脸色严肃得吓人，他清了清嗓子，声音像块冰，砸得我耳朵嗡嗡响：“吕潇，你父亲涉嫌贪污，己经被纪检委的人带走了。”
我愣在原地，脑子里一片空白，手里的篮球“咚”地砸在地上，滚到墙角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我冲过去抓住母亲的手，她的指尖冰凉，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，我声音发颤：“不可能！
我爸昨天还跟我一起吃晚饭，说下周要带我们去北京玩，你们是不是搞错了？”
母亲只是默默地哭泣着，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，不停地从她的眼眶中涌出，然后顺着她那苍白而憔悴的脸颊滑落，最终滴落在我的手背上。
那泪水仿佛带着无尽的哀伤和痛苦，每一滴都像火一样灼烧着我的手背，让我感到一阵心慌意乱。
我看着母亲，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，似乎想要说些什么，但喉咙里却像被什么母亲，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，似乎想要说些什么，但喉咙里却像被什么声。
校长叹了口气，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放：“市里己经下了通知，不会有错。
你今天先跟你母亲回去，后续的事，学校会再跟你们联系。”
那天下午我没去上课，坐在空荡荡的家里。
客厅里的水晶灯还亮着，照得地板反光，墙上挂着父亲和市长的合影，照片里的父亲穿着笔挺的西装，领口的镀金扣闪着光，笑得温和。
可那一刻，那笑容突然变得陌生，连带着照片里的场景，都像是隔了一层雾。
杨烬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，我都没接。
他还发了条短信：“潇哥，你怎么还不回学校？
晚上的饭还去吃吗？
我爸己经订好包厢了。”
我看着那条短信，手指悬在屏幕上，却不知道该回什么。
傍晚，本地新闻准时播报。
电视屏幕里，记者站在市政府门口，身后的大门紧闭，接着画面切到一辆黑色轿车，车门打开，父亲被两个穿制服的人扶着下来，他低着头，双手被铐在身前，曾经挺拔的背影弯了下去，头发也乱了。
我瘫在沙发上，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，连抬手换台的劲都没有，只听见新闻里说“吕某某涉嫌贪污受贿，目前己被立案调查”，每一个字都像针，扎在我心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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