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，陈嚣猛地抽搐了一下，意识像沉在冰水里的石子，终于挣扎着浮出水面。
他想睁开眼，眼皮却重得像焊死的铁门，只缝开一条线，就被钻心的灼痛感逼得倒抽冷气——眼前不是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，而是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，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细针，正扎着他的眼球疯狂搅动。
“呃……”他闷哼一声，伸手去揉眼睛，指尖刚碰到眼周，就摸到黏腻的湿滑感，混着铁锈般的腥气。
鼻腔里灌满了霉味、馊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，腐臭的味道钻进肺里，呛得他剧烈咳嗽，每咳一下，胸腔就牵扯着阵阵钝痛。
身下是冰凉坚硬的石板地，铺着一层发黑的稻草，扎得皮肤生疼。
他动了动手指，触到手腕上粗重的铁链，铁链与石壁碰撞，发出“哐当”的轻响，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。
“这是哪儿？”
陈嚣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，刚一出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——这不是他的声音！
比他原本的嗓音低沉，还带着几分病态的虚弱。
就在这时，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突然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入脑海：明黄色的龙袍、绣着鸾鸟的凤冠、富丽堂皇的驸马府、朝堂上百官的窃窃私语……还有一张狰狞的脸，递来一杯漆黑的毒药，逼着他喝下。
紧接着，是双目剧痛、天旋地转，最后被人拖进这片黑暗。
当朝驸马陈嚣，因“私通敌国”罪名被打入天牢，双目遭毒瞎，圣旨己下——三日后问斩！
“操！”
陈嚣低骂一声，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。
他明明前一秒还在电脑前赶项目方案，怎么一睁眼就穿成了个瞎眼的死囚驸马？
还是开局就剩三天寿命的地狱难度！
强烈的求生欲压过了恐慌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既然己经成了这具身体的主人，抱怨没用，得想办法活下去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忽略眼睛的剧痛，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。
左边传来“滴答”的水声，应该是墙壁渗水，距离大概五步远。
右边偶尔有老鼠跑动的“窸窣”声，还有远处隐约的咳嗽声，想必是其他牢房的囚犯。
头顶上方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传来沉重的脚步声，伴随着钥匙串碰撞的清脆声响——那是狱卒在巡逻。
“老张，你说这驸马爷真的通敌了？
我看不像啊，前阵子还见他在街头施粥呢。”
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，带着几分疑惑。
“管他像不像，得罪了相爷，还有好下场？”
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哼一声，“这案子就是走过场，三日后一斩，干净利落。”
“也是，相爷要谁死，谁能活得了？
咱们只管看好门，别多嘴。”
脚步声渐渐远去，陈嚣的心却沉了下去。
宰相？
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不是真的通敌，而是得罪了权贵，被构陷了。
可他一个瞎眼的囚犯，手无缚鸡之力，怎么跟权倾朝野的宰相斗？
他摸索着坐起身，后背靠在冰冷潮湿的石壁上，指尖顺着地面的缝隙一点点摸索。
通过触感和声音的回声，他在脑海中慢慢构建出这间牢房的轮廓：大概一丈见方，铁门在正前方，左边有个小水坑，右边堆着些稻草，墙角似乎还有个破陶罐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沉重的脚步声再次靠近，这次停在了他的牢门外。
“哗啦”一声，铁门被拉开，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：“喂，死瞎子，该吃断头饭了。”
陈嚣没有动，依旧保持着靠坐的姿势，侧耳听着对方的动静。
这人的脚步声很重，呼吸粗沉，说话时带着酒气，应该是个经常酗酒的狱卒。
狱卒见他没反应，不耐烦地踹了踹铁门：“听见没有？
还真把自己当驸马爷呢？
再过三天，你就是个无头鬼了！”
说着，他把一个破陶碗重重地摔在地上，碗里的糙米饭撒了一地，还混着几块发黑的咸菜。
陈嚣的指尖微微蜷缩，心里压着怒火，脸上却不动声色。
他清楚，现在跟狱卒硬刚没有任何好处，反而可能招来更重的折磨。
他故意放低声音，带着几分虚弱和绝望：“这位大哥，能不能……能不能再给我一口水？
我眼睛看不见，实在没法吃。”
狱卒嗤笑一声：“瞎了活该！
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？”
话虽这么说，他还是从腰间解下水壶，扔到陈嚣面前。
陈嚣摸索着抓住水壶，拧开盖子喝了一口，声音更加温和：“多谢大哥。
我知道我活不了几天了，就是有点不甘心……大哥能不能告诉我，到底是谁非要置我于死地？
我到死也想做个明白鬼。”
狱卒本不想多嘴，但见陈嚣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，又喝了点酒，话就多了起来：“还能有谁？
宰相大人呗！
谁让你前几天挡了他的路，还敢对他不敬？”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”陈嚣点点头，突然话锋一转，语气变得异常冷静，“大哥昨晚是不是去赌坊了？
输了二两银子，还跟庄家吵了一架，今早回来又被狱头骂了一顿，说你巡逻时偷懒，对不对？”
狱卒脸上的嚣张瞬间僵住，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陈嚣：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？”
他昨晚的事做得极为隐秘，根本没告诉任何人。
陈嚣心中冷笑，这些都是他刚才听狱卒的脚步声和语气推断出来的——脚步虚浮，带着酒气，说明昨晚没休息好，可能去喝酒赌钱了；说话时带着火气，显然是心里有气，大概率是挨了上司的骂。
他故意说得笃定，就是为了震慑对方。
“我不仅知道这些，还知道你家里有个老母亲，常年卧病在床，你每个月的俸禄都不够买药。”
陈嚣继续说道，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，“你说，要是我现在喊一声，说你私藏囚犯的财物，狱头会怎么处置你？”
狱卒吓得脸色惨白，腿一软差点跪下来。
他确实经常克扣囚犯的东西，要是被狱头知道，轻则挨打，重则丢了差事。
他看着陈嚣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，只觉得浑身发冷，仿佛眼前的不是个瞎眼囚犯，而是个能看透人心的恶鬼。
“驸马爷……不，大爷，我错了，我再也不敢了！”
狱卒结结巴巴地道歉，连滚带爬地捡起地上的陶碗，“我这就给您换点好的，您千万别喊，千万别告诉狱头！”
“不用了。”
陈嚣淡淡地说，“把水留下，你走吧。
别再来烦我。”
狱卒如蒙大赦，慌忙把水壶塞到陈嚣手里，转身就跑，连铁门都忘了关，只留下一串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牢房重归寂静，只有墙角的老鼠又开始活动起来。
陈嚣靠在墙上，嘴角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。
他摸了摸依旧剧痛的双眼，指尖沾到的血己经干涸，结成了硬痂。
“妈的……开局就是死局？”
他低声自语，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疯狂的趣味，“行啊。
反正瞎了，骂起人来更不用看脸色了。”
他举起水壶，又喝了一口水，润了润干裂的嘴唇。
“三 days……”他顿了顿，换成了这具身体熟悉的语言，“三天时间，够不够把这天牢搅个天翻地覆？”
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，但听觉、触觉甚至嗅觉都变得异常敏锐。
刚才那狱卒的反应证明，这些底层狱卒并非铁板一块，只要抓住他们的弱点，就能找到突破口。
而那个宰相，既然迫不及待地要杀他，说明原主可能知道了什么秘密——这或许就是他活下去的关键。
陈嚣握紧了拳头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。
疼痛让他更加清醒。
“这三天，老子就是把这天牢骂穿，也得拉几个垫背的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，“王擎是吧？
你想让我死，我偏要活着走出这鬼地方！”
黑暗中，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，反而闪烁着一丝狠厉的光芒。
这场开局即是死局的较量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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